田生玉:咽音之缘牵一生,耄耋时年尤放歌 | ||||
发布日期:2023/4/4 8:59:46 | ||||
【编者按】咽音是世界嗓音大师、中国咽音创始人林俊卿博士耗尽毕生心血研究创立的科学练声体系,是一个超越时代的国家艺术瑰宝。几十年来,它的发展艰难曲折,并且由于资料的不断缺失和人员的逐渐断代,目前已处于亟待抢救保护的边缘。与此同时,市场上充斥着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乱象,让很多希望认真学习的人无从辨知。为此,我们千方百计找到当年的亲历者或其弟子,希望通过他们的讲述能够帮助大家正确地看待咽音、学习咽音,也让咽音能够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发展。 田生玉教授一生扎根于陕西,是咽音学派在西北的一杆大旗。她出生于旧社会,成长在新中国,从艺七十余载,施教一个甲子。她与咽音一见如故、相伴一生,学会了新方法却没有忘本丢根。作为演唱者,她用民歌让世界为之惊艳;作为教授者,她以人格魅力诠释师者风范;作为咽音的传承者,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学识和经验教给一批一批的学生们。 年轻的时候,田生玉教授以十二分的努力学习咽音;年长的时候,她以百分之两百的热忱和精力传播咽音。她三句话不离本行,每个字都透露出真诚的热爱和朴素的情怀。多年来,她始终践行着自己的理念,保留民族性、保持质朴。无疑,她都做到了。 保留民族性的嗓音特色 记:您接触到咽音是怎样的一个渊源? 田:我是1946年13岁时就参加了解放区的宣传演唱,1949年在延安陕北文工团做演员,后来1953年考入西北艺术学院(现西安音乐学院),1956年毕业后就在延安工作。那时在林俊卿博士的邀请下,延安歌舞团派我去上海声乐研究所。我在那里大概学了两年的时间。 记:您学习咽音后的最大感受是什么? 田:因为我是在西北的黄土地上成长起来的,始终在这边工作,所以我的演唱一直都有很强烈的民族风格。虽然去到林博士那里学习咽音,但我从来没丢过这个特色,而且还解决了自己的声音、穿透力、呼吸等一系列问题。 通过学习,我的发声技巧更加科学了。但是我始终秉持着一个宗旨,就是保住自己的这种民族性。在之后几十年的教学当中,我也是一直贯穿这样的一个理念。 记:您学习咽音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田:当年我学习的时候,特别刻苦,非常用功。那两年我倾心揣摩,比如如何运用呼吸、发声、共鸣这些器官,包括解剖学,都进行过学习和了解,因此改掉了自己原来一些不好的习惯,而且在技术上也更加完善了。 另外,在学习了林博士的咽音练声法以后,我的嗓子从来没坏过。这么多年的咽音练习,想给嗓子放个假、休息一下都没有办法,因为嗓子(太好)一直不给这个机会。(笑)这是我身体上最大的收获。 记:您在演唱中是如何始终保持民族特色和个人风格的? 田:我觉得这就是咽音的科学性所在,在保留嗓音特质的同时,运用咽音的机能,比如说咽壁的力量,还有会厌管,比如说气息用丹田的支撑,而且上下贯通。但是如果按照一种模式,把音乐、语言、旋律等都往腔体里走,那么训练出来的声音完全是一样的,这就是所谓的“千人一面”。 咽音不会这样,它依然可以让每个人都保留自己的音色。像王昆、胡松华、郭颂、马玉涛,都是咽音的受益者,都富有自己的特色。还有像在2012年我们成立了陕北民歌班,杜朋朋(编者注:国家一级演员、陕北民歌传承人、北京民族乐团独唱演员)就是其中的学生。他当时唱的情况和四年训练后,完全是一个非常大的变化,更加科学,特色也保持,唱歌的持久性也大大加强。 所以咽音的好处就是,既有科学性又能有自己的个性。 记:您在咽音教学中是如何实践的? 田:我一直按照林博士的8个步骤教给学生,包括4个无声练习,然后到小开口、大开口,还让他们也去北京声乐研究所继续学习。通过咽音的训练,让他们找到歌唱的持久性和声音的统一性。 这是给他们的声音打基础,因为咽音不是在口腔里头,要有共鸣腔,还要有丹田气。像我的学生孟小师(编者注:西安音乐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她在北京声乐研究所的学习班里是唯一一个能够唱到4个8度的学员。 另外,我也用咽音的办法治疗学生的嗓音问题。好多学生嗓子坏了、得了声带小结,也到我这儿来,我就用咽音的训练解决掉他们的问题。 记:您是否也给别人进行过声音矫治? 田:有很多。像李玉刚,2000年那会儿他在深圳把嗓子唱坏了,于是每个星期坐飞机到西安来,让我给他进行声音矫治。我记得至少持续练了三个月以上。 还有像我们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因为秦腔比较费嗓子,好多人把嗓子唱坏了,于是也慕名到我这边来治疗。练了咽音以后,他们的嗓子都给治好了。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记:您的教学理念是怎样的? 田:我一直秉承着一个教学理念,就是一定要质朴。我始终跟学生讲,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所以他们也都是非常朴实的。 在教学时,我要求他们的演唱要贴近观众,因为跟观众没有距离,才能够打动观众;在学习时,我让他们专心学习,不能够分心;另外在生活中,我也经常让他们到家里来,过年过节的时候,我就给他们包羊肉粉条和羊肉萝卜馅儿饺子。 平时的话,我就特别爱养花,我的花也养得特别好。总之我觉得做事要踏实、做人要低调,物质、名利什么的,其实不需要看得那么重。 记:您的学生中还有哪些让您印象深刻的事儿? 田:这些年我教出了很多学生,他们都挺好的,学习很刻苦,也都很踏实,关键是他们学习咽音后的变化都很大,成果也很棒。 像我的学生孟小师,她当时就是属于白丁进来的,完全是凭着自己的自然嗓音,考前都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然后我就告诉她,口腔里的东西太多了,进不了管道,而且声音的穿透力也不够。她通过学习后,就知道利用丹田气把声音贯穿到头腔、抛向远处,让声音可以传得很远。这是她学习咽音后很大的一个变化。 那时候我经常让她往远处喊,找到喊人的感觉,让她去体会那种状态。后来有一年她参加中国青年艺术家代表团去乌兹别克斯坦的交流演出,出访之前我就在琴房给她加练《赶牲灵》。“哎呀,带上了那个……”我一听,她的声音进了管道了,就说“对啦,就是这个!”就是这样,让声音贴住咽腔,然后抛下去就可以了。 记:您一生中最感慨的事情是什么? 田:我其实不太爱讲以前的事儿,简简单单就好。有一次,还是我儿子跟我说的,他说那年校庆的时候,声乐系的书记在档案室里偶然翻看到我的记录,记载着我在1959年代表国家参加了第七届世界青年联欢节,还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演出过。这些其实我从来没给他们说过。 他说,书记跟他说,你妈妈这么厉害的人,咋都不宣传一下?后来2011年的时候,我儿子就给我办了一场从艺65周年的音乐会。2016年,他又给我办了一场师生音乐会——《歌声飘过七十年》。这次好像才算是第一次正式宣传吧,不过能够看到好些学生来,我确实还挺开心的。(笑) 其实这些都算不上什么,我更愿意在学校里边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声乐老师。 记:您现在是否还保持着每天练声的习惯? 田:有啊,每天都用咽音练。唱个歌没啥问题的,今天早上还唱来着。因为我在1946年参加革命时上的是绥德师范,今年他们百年校庆,所以就找到我作采访。结果刚才我一激动,就给他们唱了个《想起周总理纺线线》。那些记者听完以后就说,太了不起!90岁了还能这么高的音! 而且学生们经常来看我,我也特别喜欢给他们上课,这是我最大的快乐。只要他们在我身边,我就给他们讲咽音、聊咽音,给他们示范教学,好像过去的几十年一样,回到当初他们小时候跟我上课的那个场景。 记:您对咽音发展的寄语和展望是什么? 田:我觉得既然咽音振兴专家委员会成立了,希望将来能有机会召开一些例会,和同行们在一起切磋,我觉得这个挺重要的,希望能够把这件事情做起来。 另外,我也祝咱们的咽音振兴专家委员会能够把林博士的“咽音练声法”发扬光大! 【采访后记】 用“一见倾心”和“情定一生”来形容田生玉教授对咽音的热爱再准确不过了。在采访中间,只要一谈到咽音的话题,她就可以滔滔不绝地讲,眼睛里焕发出熠熠的神采,完全不似平时低调的状态。她越讲越兴奋、越讲越高兴,情到浓时、兴之所至,随口就唱上了。尽管刚刚从疫情的影响中恢复过来,但她的《赶牲灵》的歌声一出,依旧是那么有滋有味儿、那么得劲儿。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很难想象一位90岁高龄的老人,声音依然是这么高亢、脆亮,似乎要将这小小的房间破穿一个洞,无所顾忌地直冲到外面的花园去。我想此时此刻,这位耄耋老人一定是幸福的。咽音早已渗入到她的骨子里,溶入她的血液中,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文/吴岩 采访/余晋湘 【个人简介】 田生玉,咽音振兴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声乐教育家、女高音歌唱家、陕西省“终身成就艺术家”、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老教授。 1933年,出生于陕西省绥德县。1946年参加革命,在陕甘宁边区绥德师范学校(现陕西省绥德师范学校)学习。1949年,在延安陕北文工团任演员。1950年到西安,在陕西省文工团任演员。1953年,考入西北艺术学院(西安音乐学院前身)学习声乐。1956年毕业,同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歌舞剧团任声乐教员、独唱歌剧演员。1960年,考入上海声乐研究所,师从林俊卿博士学习“咽音练声法”。1963年,调入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任教。 她的演唱风格质朴、高亢热情,声音流畅、应用自如;所演唱的《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信天游唱给毛主席听》《想起周总理纺线线》《九里里山圪垯十里里沟》等数首歌曲被灌制唱片或被地方电台录制播放,广为流传;曾出席在奥地利维也纳举办的第七届世界青年联欢节,为中外文化交流做出了贡献。 在六十年的民族声乐教学科研中,她运用和推广了“咽音”练声的科学体系,培养了一批批的后起之秀和声乐人才,不少学生成为青年歌唱家或教育单位、文艺团体的骨干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