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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二黑结婚》《白毛女》看 中国民族歌剧之路

发布日期:2018/12/11 13:39:28    
  

从《小二黑结婚》《白毛女》看

中国民族歌剧之路

 

 

  “新歌剧”“民族歌剧”“中国歌剧”,这些原创歌剧的概念及其主张,体现艺术创作不乏活力。作为张庚、贺敬之、马可、丁毅、田川等中国歌剧拓荒者创作历程的见证者、参与者,此时回望先行者走过的路,踏踏实实地思考已有经验,或将对当前创作有所助益。

  怎样衡量一部民族歌剧是否优秀?老百姓是否爱听、爱看是重要标准。从中国原创歌剧雏形《兄妹开荒》到《夫妻识字》,再到《白毛女》《小二黑结婚》,我们的艺术家创作了大量为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作品。尤其《白毛女》《小二黑结婚》传承70余年,至今常演不衰。

  这些作品有两大特点:内容上反映普通百姓生活和命运;艺术上采取百姓喜欢的表现手法,特别是音乐,主要“化”自民族民间音乐(尤其是戏曲音乐)。如果我们轻视这些应时代需要、应人民群众情感需要而生的作品,忽视其凝结的艺术经验,想当然地认为它们“土得掉渣”,就不会去挖掘生活,也不会去挖掘动人心魄的民间音乐,而这正是中国民族歌剧所以“中国”的重要根基。

  与《白毛女》《小二黑结婚》之“土”形成对比的,是主创者们学贯中西。《白毛女》主创者张庚上世纪20年代就读于军校,30年代初到上海参加活动,而后入党,翻译过不少外国文艺作品;《小二黑结婚》主创者马可是30年代大学生,从学于冼星海,也有很深的西方古典音乐修养,《小二黑结婚》就借鉴了西方歌剧手法。

  这一代艺术家熟悉西方文化,又深知深入生活、回归群众才是创作源泉,相信只有立足本民族文艺传统,才可能创造出为大众喜爱的作品。如田川所言,《洪湖赤卫队》的成功跟作者多年在洪湖生活分不开;《白毛女》的音乐也是大家在生活中有了感受,内心火辣辣的,一边流泪一边写出来的作品。马可是人民音乐家,田川是新四军文艺干部,都常年和农民生活在一起,正因为这份生活经验和对民间文艺的热爱,笔下才会自然流淌出“清凌凌的水来,蓝莹莹的天,小芹我洗衣裳来到了河边”这样鲜活生动的旋律和唱词。

  民族歌剧先行者们走过的这条创作之路,在今天尤其具有启示意义。坦率地说,我们素不缺乏学习世界歌剧经典的热情和实践,有待提升的是对歌剧民族性的认识。外国歌剧同样也有民族性:俄罗斯歌剧《格林卡》的音乐和德国歌剧《魔笛》的音乐绝对不同,正宗的俄罗斯音乐只能诞生在俄罗斯的土地上。

  时代不同,观众审美会发生变化,但是中国人就是中国人,变不成欧洲人,也变不成美洲人,四川人喜欢吃麻辣火锅、东北人喜欢喝棒子面粥,基本口味变不了。马可熟稔西洋音乐但更看重深入民间,他作曲的《南泥湾》《小二黑结婚》就是民族民间音乐的自然流淌,就像我看乌兰诺娃表演《天鹅之死》,她的肢体动作完全感情化、形象化——民族歌剧就要这样。

  这些年,文化和旅游部推动实施的中国民族歌剧传承发展工程,出现了几部有望打磨成精品的原创歌剧。比如《二泉》,一开场就是苏州小调,当地观众一听就“进去”了。以戏曲音乐为代表的民族民间音乐浓缩了一个地方的精神气质和审美趣味,具有强烈的人民性,不可小看。好比你要写《玛纳斯》,就必须熟悉柯尔克孜族音乐,写《图兰朵》就要有《茉莉花》,否则就像扣眼儿找不到扣子,写出的音乐打动不了人心。

  具体到演唱方法上,可以用美声,但要结合中国人日常语言习惯、发音习惯。用外国人的发音韵律唱中国词,比如用咏叹调唱“你吃饭了吗”就可笑了。《小二黑结婚》有大量宣叙调,但听起来舒服,正是因为遵循了汉语特有的四声规律和发音特点——从音乐到声乐,都离不开民族性。

  与过去相比,今天的创作人才绝对是多了,技术上也有巨大进步,唯独少了一点“中国味道”。不熟悉群众语言、不熟悉地域特色浓厚的唱腔曲调,也不熟悉中国人走过的历史,“中国味道”从何而来呢?年轻文艺工作者需要补上的最重要一课,就是到群众中去、到中国民族民间音乐中去广泛地吸收、学习,最终融汇成自己的创作语言。

  一个人一开始吃的就是汉堡包、意大利面,见都没见过荞麦面,如何会喜欢上荞麦面?要补上这一课,我认为首先要改善艺术教育。上世纪50年代初中央戏剧学院创办首届本科歌剧系,集合了一批像欧阳予倩、曹禺、张庚、光未然、马可、舒强这样的艺术大家来组织领导教学。张庚、马可提出要在民族民间音乐尤其戏曲音乐的基础上发展新歌剧,这是老一代艺术家对《白毛女》创作经验的继承和突破。在课程设置上,我们既学“洋”的,也学“土”的,《小二黑结婚》就脱胎于歌剧系第一批学员的毕业作品。

  中国原创歌剧的希望就在眼前。我们不必按照某些所谓的歌剧定义剪裁自己的创作。重要的是“以我为主”,创造出有中国风格、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作品。我寄希望于肯钻研的艺术家们,期待着你们成功。

  文/乔佩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