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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音乐剧《大红灯笼》唱段分析

发布日期:2016/12/27 9:20:56    
  



民族音乐剧《大红灯笼》唱段分析


作者/李玲  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音乐学院教师


    音乐剧《大红灯笼》是由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周映辰导演,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彭锋改编自苏童《妻妾成群》小说的一部音乐剧作品,它既具有中国古典美和东方韵味、又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观,刻画中国传统家庭的伦理和矛盾;它既具有西北节奏,又具有江南风格,不拘一格又引人入胜;它的舞蹈既有民族舞、爵士舞、古典舞,也有现代舞;其旋律既有爵士、RAP,又有歌谣、咏叹;既有戏曲、舞曲,还有流行歌曲……表现手法多种多样,新花样层出不穷,巧妙地抓住观众的兴奋点和注意力。音乐剧《大红灯笼》显示出了音乐剧的艺术魅力,即具有高雅文化品位,又追上了时尚性和通俗性,更在探索中国原创民族音乐剧的道路上迈出了可贵的一步。

    《大红灯笼》是典型的民国戏和年代戏,但是,整个作品的编曲并不老套,混搭了多种音乐风格。这种多元化的音乐剧演唱风格,并不一味为了多元而多元,而是为剧中人物服务,达到塑造人物形象、表达人物情感、展现人物内心的戏剧目的。我有幸主演此剧,自2013年1月北京天桥剧场首演以来,在全国巡演已二十余场,对整部剧有着更深的理解。本论文阐述了中国民族音乐剧中流行唱法、民族唱法、戏曲的关系,以及音乐剧不同唱法的发声原理,对音乐剧演唱者演唱特点的分析。


一、《女人要什么》

    《女人要什么》是四位太太在舞台上的首次亮相,而巧合的是,她们每个人唱的都和她们实际做的相反。她们用虚假而道貌岸然的唱法,唱出了她们没有勇气改变自己,随波逐流的可悲命运。

    首先是大太太唱到:“我要什么,我要阿弥陀佛”。她的声音坚定沉稳而有力,通过声音传导出的信息是在向听众表达她表面上消极避世,看破红尘的生活状态,和只在乎吃斋念佛的人生信念。而实际上大太太既没有一心向佛也没有慈悲为怀,在她的思想概念中,维护名分地位和让儿子争遗产比什么都重要,一切不利于陈家立足昌盛的事情都不应该存在。接着是二太太笑容满满地唱她要“助人为乐”,声音温柔亲切,仿佛有颗好心,生活态度积极,能为了他人舍弃自己的利益。而事实上二太太处事圆滑,内心扭曲,恨自己没有大太太的名分、三太太的风韵亦或四太太的年轻,她渴望自己独自霸占陈老爷。三太太运用流行唱法,唱到“我要自由放歌”表现了她渴望自由的心境,“放歌”二字的音调和力度都猛然提高,将观众瞬时带入展翅高飞的自由意境中更能体会她的内心所想。可三太太表面上标榜自己我行我素,为了自由和真爱什么都敢做,事实上却什么也没做出来过,偷情暧昧而不是一去不回,想要安闲舒适的生活,但也想要耳热心跳的激情,哪一个也放不下,正是一种真正的不自由。四太太唱到:“我要得过且过”。看似无奈而被动地接受命运安排,无欲无求。可事实上她嫁入陈家恰是出自自己的意愿,而她真正想要的在和后来一段与陈佐千的对唱中表露无遗,让二太太给自己捏脚,三太太给自己唱歌,大太太给自己吃斋念佛。看似得过且过,事实上要的最多,最霸道也最自私。

    这段四重唱采用了A-B-C-A'多段体结构写成,d羽调,4/4拍,中速稍快。1-4小节是乐队前奏,5-12小节是四位太太先后独唱,乐句短小,依次衔接,这个部分是全曲的引序。13-24小节是A段,由两个句子组成,是四位太太的同节奏合唱;25-29小节为B段,是四太太与三太太的二重唱,四太太声部为主,三太太声部只是对比性的衬托,表现了四太太独享老爷宠爱的得意之情;30-36小节为C段,是大太太和二太太的二重唱,此段没有唱词,只有衬词“du”,是再现前的过渡性段落;37-40小节为A'段,即A段的减缩再现,“自从老四进家门,她就像狐狸精缠身,她定的饭菜吃不下,决不能让她当了这个家”——表现了其他三位太太的对年轻貌美的四太太的嫉恨心理。在这段重要的四重唱中,大太太和二太太演唱低声部,三太太和四太太演唱高声部,用音区的划分将她们的年龄差别区分开来。重唱旋律节奏明快,琅琅上口,清晰的结构布局凸现了四位太太的不同性格特征。


二、三太太的几个唱段分析

    三太太这个人物认同传统道德观,可又不排斥个性解放。处在新旧历史社会的更迭中,她的性格表面豪放,可实际上拿不起也放不下,最后落下了悲剧命运。可以主宰命运却没有勇气,为了自己的各种欲望,牺牲自己的自由甚至生命。

    传统的京剧《杜十娘》唱段,表达的是三太太内心的愿望,她钦佩杜十娘,可她变不成那样的人,所以是空想。旧社会中,敢于打破枷锁的人比比皆是,但能够打破枷锁再创造一个新社会的人却是寥若晨星。三太太用一种浪漫主义的表演,表白了她的内心是渴望自由与真爱的,也知道那样的人可贵,那样的生活美好。

    流行唱段,表达的是三太太随波逐流,放纵自己并越陷越深的现实。她内心向往自由,但她没有勇气离开家庭,当然更不可能像“鉴湖女侠”秋瑾或那个时代千千万万的女红军战士和革命青年那样用生命打破旧枷锁,争取新社会的自由与曙光。所以不停给自己找放纵的借口和理由,老爷不爱我,生活寂寞空虚无聊等。可道路是可以选择的,她离不开金丝雀式的笼养,传统价值观又约束不住自己,所以现实主义的轻飘飘,就是流行唱段带给人的感觉。

    美声唱段,出现在三太太的末日阶段,她的咏叹给人以顾影自怜的感觉,代表着她对能继续活下去的强烈期待。她是一个没有勇气抗争的弱者,她一直希望有个人能拉自己一把,救救自己,即使投井前也是如此,可是没有人救她,因为她这样的人在旧社会比比皆是,没有自主的思想,没有向上的激情,没有恬淡的心态,没有人会同情她。这个唱段,恰恰展现出了人物的真实性,她的两面性和软弱的一面表露无遗。


三、其他人物塑造

    全剧中旋律最明快,也最容易被人记住的是老爷陈佐千的那段个人独白,采取了雷盖调,其旋律和歌词都深深符合了陈佐千的性情,展现了他无聊的志趣和空虚的心灵。而之后的一段与四太太的对唱,更显示了两个人的勾心斗角和相互利用的婚姻本质。其中陈佐千唱“这个女人有些与众不同……”时故作深情,同时又假装青涩痴情,像小伙子给初恋情人唱情歌。而四太太唱“他要的我能对付……”用美声宣叙调,故作成熟和深沉,把自己做作的一面刻画的入木三分。两个各取所需,两个虚伪的人遇到了一起,就是这样一场故作海枯石烂的假表白。

    管家出现的不多,但是他的丑角RAP还是起到了非常出彩的过渡剧情的作用和诙谐幽默的展陈剧情的作用,同时也展现了以他为代表的一群小市民的庸俗和卑劣。

   《井》是大太太与三太太的独唱加二重唱。全曲由四个部分组成——A,A',B,C并列多部曲式,其中的A部是大太太的独唱,A'部是三太太的独唱,B部是大太太的独唱,C部是大太太与三太太的二重唱。作曲家采用了综合调式和调式交替的手法,以表现大太太阴暗的心理和三太太内心的恐惧。最后一段两人的合唱,也暗喻了三太太接受了大太太的告诫。

    纵观全剧,老爷、大太太、二太太、四太太的大量唱段,基本都是最大限度地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努力去伪装。老爷陈佐千伪装自己老当益壮,心胸宽厚,大太太伪装自己看破红尘,二太太伪装自己善良体贴,四太太伪装自己单纯,而三太太的几个唱段,基本上表达的都是她那时那刻内心真实的想法,这样一个毫无城府的女性,我行我素和缺乏道德自控当然都是她的问题,但是她确实有灵魂,也就是真实而快乐地活下去。

    在一部音乐剧中,每一个角色的唱段不仅交代了剧情发展和戏剧的矛盾冲突,更通过角色演唱表达了人物内心的矛盾和情绪变化,是塑造剧中人物、突出人物性格特点的重要表现手段,也是能够打动观众内心,引起观众共鸣最直接、最有效的表现方式。因此,为了完美地推进故事情节,展现戏剧冲突,在矛盾中突出人物性格,诠释人物内心的起伏波澜,与此同时开启打开观众心灵的钥匙,每一部音乐剧必须在演唱中着重关注角色的演唱技术和情感表达的运用,这两项必备的基本能力以独立存在,又相互依存的形式贯穿于角色的唱段之中,将歌唱方法和情感之间,搭建一座“艺术处理”的桥梁。特别是在表达人物内心世界的种种感受之时,尽可能做到依情发声、以声传情、用情动人,以这样的表达方式达到准确、生动塑造人物形象的目的。